今天看了侯孝贤的《童年往事》,放在更年轻的时候,可能早早就睡着了。今天几次莫名的戳中泪点。有人说:侯孝贤的魅力在于,露出银幕上的永远只有一小部分,有一大部分是活在观者的人生阅历中。
比如刚开头的阿婆出来一遍一遍喊阿孝吃饭,比如妈妈生病,人力车拉着越走越远,比如姐姐读着爸爸生前写的自传,姐姐讲述明明考上却不能上学,比如阿婆带着阿孝要回大陆,在路上的趣事。不会让人放声大哭,总是会眼角泛起泪花,
恍惚一会有点《阳光灿烂的日子》,一会有点《菊次郎的夏天》的味道。
电影最后阿婆去世多少天才被发现,一面已经溃烂了。收尸人恶狠狠的一眼,像是说,这群不孝的子孙!我猜这也是长大后阿孝的自责。里面也出现了很多这种当初的浑。
而男孩这种年轻时候的浑,总会在自己身上找到些。
我小时候我爸就以严厉著称,后来看《水浒》,村子里大人叫“李逵”“李逵”的,想想还真符合。他只需要眼睛一瞪,我们就乖乖听话了。
最记得有次吃午饭,我那时候好像还是小学的时候,有人问他,那以后你家儿子闺女结婚后不孝敬了咋办?我爸眼睛一瞪,不孝敬?!他敢?拿包耗子药就扔他井里,都药死他们的。
说的我后面很长时间对院子东头的那口井有阴影。
大了听我大爷家的我大哥二哥说,小时候最怕的就是我爸,不怒自威,李逵那可不是好惹的。
小时候去大爷家,我还特别喜欢狗,老是去逗他家的狗,被狗咬了几次也不长记性,我爸怕我得狂犬病,当真摔死了我大爷家的好几条狗,大妈在旁边哭的哇哇的。我那时候也是真浑。
有次,记得我和我爸一起干农活,好像拿什么木桩子,砸进地里,我紧张的拿木桩的手都是抖的。
还有,他修车或者修什么东西,让我找个扳手之类的,跑去工具箱,生怕找错了被横(被责骂)。
初高中大一点,基本跟我爸没交流。高中住校,每月回一次,要钱的时候,我妈都当中间人。每次回到家,妈都问,这次要多少钱?然后她再去朝我爸要。
后来看《菊次郎的夏天》,总会想起几个画面。小时候我爸抱着我和我姐坐在炕头,讲农户给地主家搓泥丸子当药丸的故事,这故事我现在都记得,还有空讲给我女儿听呢。还有就是生病他带着我,骑着自行车,把我放在车大梁上去看大夫。高中还是大学回家,我俩住一个屋,话也不多,每次起床,他都要给我掖下被子。
爸爸的爱,其实说不出来。妈妈的爱,却经常能表现出来。
小学的一天早上起床,我嘴唇上面挺疼就去照镜子,发现怎么鼻子正下面有血结疤了。我就喊,妈~,我的鼻子下面怎么有血噶呗儿?我爸在一旁说,昨晚地震了,你妈起来翻身就把你压在底下,肯定手指甲戳到了。我还在那埋怨,弄的我都跟日本鬼子似地。
去年疫情,在家待得时间长,有次和我姐一家开车出去办事,聊起来过去。我姐也是和《童年往事》的姐姐一样,学习成绩特别好,尤其是语文,作文写的特别好,经常让老师拿去课堂上念。上到初三,毕业考试都没考,因为家里没钱,后来决定只供我一个。我姐说她后来好几年都会做梦又回到了课堂,又上学去了。当时流行毕业留言册,我偷偷看过她同学给她的留言,好几个都希望她和她们一起继续学习考试的。
路上她又说了一件事,我大学在外地的时候,姐有时候回来,掀门帘进屋就看到妈一个人在屋里,手摸着我的相片,看到姐赶紧想收起来。
说到这,我眼泪刷的出来了,一边开车,一边假装扶了下眼镜。
高考报志愿,我那时候只想有多远报多远。因为我想逃离。
唯一放不下的就是我妈。我妈身体弱,多病。一辈子辛辛苦苦,没过上多少好日子。
所以,当妈走了,我写了这句话:
妈妈走了,家失去了大半的味道。
妈妈,才是我家的思念。
在回程的飞机上,我贴着舷窗,在想,那片云会不会是我妈?是不是我飞的越高,会离你越近?妈。
我心里总偏向《寻梦环游记》是真的。思念不在了,那边的亲人也消失了。所以我不时地会想起她。
那年大一还是大二着,放寒假回家,一天大雪,路铺上了厚厚的雪,早上我起来扫雪,妈骑着自行车出去我姐家。我拿起相机,偷偷拍了张她的背影。瘦弱的身子,弓着腰骑在的大大的车子上。她身体不好,我在外地总担心她。后来在学校攒钱买了个胶卷相机,临回家前买了两卷胶卷。就是想多拍拍家的样子,妈妈的平时的样子。真怕万一那么一天,多留点念想。
(待续)